话音落下,萧元承愣在原地。
苏芊芊将手中的木雕扔到远处,嫌弃地掸了掸衣袖。
“晦气。”
无暇顾及眼前的苏芊芊,沈婉君忙爬过去将木雕捡起,仔细检查了好几遍才抱在怀里。
看到她这副模样,萧元承感觉胸口堵得堵的发慌,整个人被愧疚与自责淹没。
他不仅忘了孩子的忌日,竟然还在她面前维护怀着身孕的苏芊芊...
“婉君,是朕不好,朕最近忙于国事才——”
沈婉君冷冷地打断了他,眸子里不剩任何色彩。
“皇上请回吧,今天是年年的忌日,臣妾还有很多事要做。”
“朕不走,朕今晚留在这陪你。”
苏芊芊立即变了脸色,伸手去拉萧元承的衣袖。
“皇上,臣妾肚子疼,可能是刚刚被娘娘...不小心伤着了。”
萧元承站在原地,为难地看了沈婉君一眼,像是不知该如何抉择。
“那朕先陪你去太医那儿,等会儿让进忠送你回宫。”
苏芊芊低头咬着唇,半天没说话,泪光在眼眶中打转。
“臣妾知道,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,臣妾永远比不上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,就连孩子也是。”
“不过皇上放心,臣妾的孩子,臣妾自己会照顾!”
说完,苏芊芊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跑去。
“芊芊——”
萧元承抬脚想追上前去,又意识到沈婉君还在旁边。
看着他犹豫不决的样子,沈婉君主动帮他做了决定。
“外面天冷,还下着雨,皇上还是去陪昭妃吧,万一出事就不好了。”
听到沈婉君的话,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。
“朕知道,皇后从来都不会让朕为难。”
“今日是朕亏欠了你和孩子,皇后有什么想要的,直接吩咐六局就好。”
沈婉君没说话,静静地看着萧元承离开。
她什么都不想要,只想彻底忘记和萧元承有关的一切。
——
深夜,迎兰在院子里生起火堆。
天上的雨早就停了,沈婉君将纸钱一个个折好,放入眼前的铜盆。
小小的火星散在空中,随风飘向远方。
望着缓缓升腾的青烟,沈婉君抚摸着手中的木雕,喃喃地念着孩子的名字。
自当年为萧元承挡下那一箭,她的身体就大不如前。
得知自己无法有孕的那日,沈婉君躲在被子里哭了很久,终于鼓起勇气劝男人和离。
“傻瓜。”
萧元承将她埋进自己的胸膛。
“这辈子我只要你,其他任何人都不行。”
“如果你喜欢孩子,咱们就领养几个,如果你不喜欢,咱们就游山玩水,一起慢慢变老。”
从那天起,沈婉君确信自己找到了相伴余生的那个人,无论未来发生什么,萧元承都是她最坚强的后盾。
也许是上天眷顾,入宫的第三年,奇迹终于发生了。
得知消息的那一刻,萧元承欣喜若狂地冲回了凤仪宫,留下满朝大臣面面相觑。
初为人父的喜悦让他们每天都沉浸在幸福里。
从吃穿用度到衣食住行,萧元承细细打点着一切,生怕哪处不合她的心意。
盛夏的夜晚,二人依偎在床头,像任何一对寻常夫妻为孩子的名字争论不休。
争来争去,沈婉君决定先给孩子取个小名,年年。
“好,年年有余,岁岁平安。”
萧元承兴奋地念着孩子的名字,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期待。
“若是男孩儿,朕就教他骑马射箭,治理国家。若是女儿,朕就让她成为萧国最尊贵的公主,一生衣食无忧。”
“女孩子总归要出嫁的。”
听到出嫁两个字,萧元承的脸突然垮了下来。
沈婉君不禁为他们的未来女婿捏了把汗。
“不想嫁就不嫁,朕会养她一辈子。”
可惜这样幸福的日子并没延续多久。
怀孕期间,后宫上下严阵以待,生怕出一点差错。
可事与愿违,十月的一天,沈婉君突然见了红。
孩子还是没能保住。
沈婉君很少见萧元承哭,但失去年年的那晚,她第一次见到他那么脆弱,
年年下葬的那天,萧元承噙着泪光,拿出自己亲手做的木雕。
一个放入墓中,一个放在沈婉君的手里。
“婉君,你一定要好好活着,不然年年在天上看着爹娘也会哭的。”
“从今以后朕只有你了,无论发生何事,我们都要一起走下去。”
后来沈婉君再未有过身孕。
而那个说要伴她一生的男人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。
接着是第二个、第三个、第四个...
后来他的孩子太多,以至于他早就忘了从未出世的那一个。
心脏传来阵阵刺痛,曾经的回忆变成了锋利的尖刀,一刀刀扎在沈婉君心上,血流不止。
烧完最后一张纸钱,沈婉君的视线被泪水模糊。
“年年,别怪娘。”
盆中的火苗在黑夜里随风跳动,沈婉君颤抖着伸出手,缓缓将木雕靠近。
灼热的温度直达掌心,她闭着眼,迟迟不肯松手。
这是萧元承亲手送给她的信物,寄托了二人最深的感情,也是她最后的牵挂。
“娘娘,您真的要...”
迎兰心有不忍,但终究没继续劝下去。
她知道沈婉君的性子。
若换作其他女人,也许能对萧元承的三心二意视若无睹,毕竟无论谁得宠,她都是那个是名正言顺的皇后。
但沈婉君不同,她眼里揉不得沙子。
彻彻底底地爱过,又怎能轻易假装大度?
心一狠,沈婉君松开手,瞳孔倒映出跳跃的火光。
木雕瞬间被火焰吞没,连同她对萧元承所有的感情,灰飞烟灭。
“告诉先生,他要的东西已全部备好,我明日就去见他。”
沈婉君站起身,目光中只剩决绝。
萧元承,你曾答应我会一起走下去,但你食言了。
不过没关系,这次我会一个人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