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奈下,我只能让他们先入府里。
我爹刚在正厅坐下,捧着热茶便开始端架子:
“裳儿,你是长姐,现在你妹妹成了哑巴,毁了容,我和你阿娘不指望她,还得照顾她。”
“都说长姐如母,你就是恨爹娘,也不该不管你妹妹啊!”
我爹不停给我戴高帽,我娘眼里满是算计和野心。
我知道,他们以为我是李元承的救命恩人,又捐银钱给灵山寺,让他能在灵山寺平安长大。
他知恩图报对我好,日后说不定我能像许仪一样,嫁进东宫。
所以他们放下身段相求,想与我和好。
但我自己清楚,一旦嫁人,就如同笼中鸟失去自由,受制于人。
更别论从小我只把李元承当弟弟抚养。
为了安抚爹娘的情绪,我回许府看了许仪一次。
她的舌头已经没有了,嘴唇的伤口歪歪扭扭,看着触目惊心。
一见了我,她立刻用手帕捂住了自己的脸,满眼恨意。
爹娘说,许家的宅子太小,李元承送我的宅子那么大,过两日他们要搬过来与我一同住。
“一家人,总是团团圆圆的才好。”
到了许府,他们又说我的院落格局好,风水好,非要我搬到别的院子,他们住这儿。
“爹娘养你长大不容易,如今我们老了,只希望你们当晚辈的孝顺。”
他们太心急,想用世人称赞的孝道逼我就范。
却不知大将军剩余的孽党还在窜逃,伺机报复。
一群黑衣人摸到我之前住的院子时,我爹娘正熄了烛火准备歇息。
我爹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黑衣人一刀捅进了身体里。
他惨叫一声,粗狂的声音十分明显,那些黑衣人才反应过来自己杀错目标。
我娘惊叫着让下人去寻大夫,等大夫到了,我爹已经没了气息。
待他下葬后,我娘受了惊吓,日夜总想到他被杀的场面,没多久也大病一场后离世。
死前反复嘱咐我,要照顾好许仪。
她泪流满面:“从前,你是最疼你妹妹的,到底是为什么,如今竟成了这个样子!”
爹娘都去了以后,许仪向来心高气傲,根本不屑留在我府邸里,收拾了东西便走了。
好了,也省得我动手赶人。
但京城里谁人不知她是假太子的妾室。
且当初她小产,还诬蔑是我陷害,令我入狱,我们姐妹感情不和,众人心知肚明。
如今李元承厚待我,大家都怕惹火上身,根本不敢和许仪深交。
她变卖了爹娘留给她的宅子,离开了京城。
再后来,我就没有与她有过联系。
两年后,我创办的琳琅斋开到洛阳分铺,我亲自去了洛阳一趟。
却不曾想,竟在街头,遇到和乞丐抢食的许仪。
掌柜的见我盯着他们看,还以为我想要给他们施舍银钱。
连忙道:“这是陈员外的小儿媳妇,遭了夫家厌弃,流落街头,陈员外夫人发话了,她一日不愿和离,谁都不许可怜她。”
原来许仪来到洛阳后,碰巧遇到落败的陈家。
许多人看见她的模样都害怕,唯独陈家的小公子不怕,还愿意耐心与她写字交友。
许仪一路遭受的异样眼光太多,遇到不嫌弃她外貌的人,宛如遇见知己,又毫无防备地沦陷。
却不知道陈家只是见她穿戴都是好东西,想图她的钱,用来助陈家再起。
陈家小公子与她成婚时,得知她竟然已经不是姑娘家,也忍了。
一直到陈家再起,才将当初的事翻出来算账,大骂她骗婚,骂她是荡妇之类的难听的话,许仪说不了话,连反驳都困难无力。
许仪自然不愿走,可陈家人用尽手段赶她出去。
她挨骂时愤怒到极致,还会用粪水去泼陈府家门,动静颇大。
陈家事闹到家喻户晓。
她所有积蓄都给了陈家人,他们翻脸无情,许仪也无可奈何。
她更不死心,想要逼陈家人还钱,偏陈家又给官府塞够了银钱,官府便说此事是家务事,清官难断家务事,不予理会。
因而她与陈家一直僵持不下,徘徊在洛阳不肯离去。
最终沦落到去酒楼偷吃,酒楼掌柜的都防着她,她就只能与乞丐抢食。
掌柜的说话间,许仪终于抢到了一个馒头,狼吞虎咽般啃了起来。
不经意一个抬眼,就与我对视上。
许仪下意识躲开了我的目光。
下一刻,她像是想到了什么,冲上来抓着我的手臂,伊伊哦哦好像在哭诉什么。
掌柜的吓了一跳,慌忙去扒拉她的手:“惊扰东家了,真是罪过。”
到底是我从小养大的妹妹,我一下便明白了,她是想让我为她出头。
我亲手拨开了她的指尖,一字一句道:
“从前我管了你,告诉你所爱非人,你不信,只看人家表面风光,就趁我不备对我动手。”
“如今你自食其果才后悔,太晚了。”
“许仪,此生我还没活够,我可不敢再插手你的人生了。”
许仪满眼绝望地看着我,直到被掌柜喊来的管差拉走。
她边被拖着离开,边不死心地回头看我,还盼着我会心软。
可是前世刀刀捅进身体里的巨大痛楚还刻骨铭心,我自认我让她安然无恙离开京城,已是我最大的让步。
“东家,分铺快要到时辰开张了,我们要不回去吧,可别误了吉时。”
我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,许仪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。
日后她过得如何,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。
“好,咱们回去,准备迎贵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