官人,我出身清河崔氏,什么样的书我没读过,什么样的画我没见过?
自从嫁给你,你乃寒门进士,一无家族依靠,二无人脉发展,是我抛弃了风花雪月,纸醉金迷,为你结交官眷打点关系,治理管家家风甚严!
景元二十六年,太子身陷巫蛊咒父。
天子一怒,伏尸千里。
太子党羽,皆被杀被贬,父亲身为太子太师,首当其冲。
皇上委任燕王处理太子巫蛊一案。
我跪在方鹤安书房前整整三日,水米一滴一粒未进,只求他念在多年夫妻情分上为我父亲求一求公主。
公主是燕王之妹,二人兄妹亲厚。
我不求让父亲全身而退,只求留父亲一命,他实在已经年老。
可方鹤安任凭我在寒冬腊月穿着单衣跪在书房外,眉宇间尽是轻蔑。
“崔太师其身不正,纵容太子诅咒官家,我身为官家钦点的状元郎,怎能为你父亲求情?”
七岁的方子琅卧在公主身边吃着糕点,“因为外祖获罪,我都不敢出门了,交好的公子们如今都避着我走,我不要这样的阿娘!
不要这样的外祖父!”
上座的端柔公主眼波流转,红唇轻启,居高临下道:“真是难为鹤安和子琅了,崔家娘子,你既然有幸嫁给鹤安,就该为鹤安他们着想,为诅咒父皇的罪臣求情,你未免太强人所难了。”
后来,方鹤安为撇清关系,向燕王卖好表忠心,竟亲自面见圣上,检举我父亲结党营私,贪污纳贿,行事残酷不仁,种种罪名,捏造了五十余条。
圣上大怒,将父亲处以凌迟。
命方鹤安亲自行刑。
且不说父亲对方鹤安有提携之恩,不然他以为官场晋升如此顺利吗,多年来我为方家勤勤恳恳,伺候公婆,早晚听用,陪嫁的铺子银子都花给了方鹤安一家。
如今,他竟反咬我崔家一口,实在令人心寒。
“方郎,你有如此出身的娘子,连带着子琅,以后只怕是仕途无望了。”
公主扬起披在身上的薄纱,秀口一吐尽是爪牙。
“爹爹,子琅不要这样的阿娘!”
闻言方鹤安连忙大笔挥墨,一纸休书摔在了我的脸上。
墨点挥洒到我的脸上裙摆上,狼狈非常。
这一纸休书,将我从方家妇变回了崔氏女。
身为罪臣之女,我便沦入教坊司成了官妓,这吃人的虎狼窝,啃食女子的血肉身躯,我一呆,就是六年。
“你们认错人了。”
我戴上白纱帏帽,轻笑道。
父子俩闻言俱是一愣,“云棠,你可是在怪我们?”
怪?
错了,我是恨你们。
方鹤安眉头轻皱,“当日我也是为了保全方家,保全子琅,实属无奈之举。
如今天下大赦,海晏河清,我求得公主接你回府,只要你肯认错低头,子琅也不会不认你,我这个夫君心里也是有你的。”
“阿娘真是不识抬举!
你身处教坊司,外人谁不笑我有个当了官妓的阿娘?
如今公主母亲肯松口接你回府,许你脱身贱籍成为良家妇女,你不感恩戴德怎的反倒怪起我们来了?”
一旁的方子琅语气嫌恶道。